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尼斯从蛮族那里买东西，给的价钱比较高，卖的东西又稍微便宜一些，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位蛮王让墨菲的妻子带话，已经有了借他这边打压其他商人的意思。

尼斯不打算和那位蛮王合作，但也不意味着他就要接受这边的教训。

「蛮族并不是铁板一块，下一步我的目标就是蛮族，我已经成功与两个部落合作，接下来或许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他这样说有些答非所问的味道，实质上是拒绝对方的暗示。

谁都不是傻瓜，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僵硬。

看到气氛僵住了，切尔哈兰总督哈哈一笑：「这是怎么了？那么点毛皮、瓦罐、破铜烂铁的买卖值得这样在乎吗？那应该是底下商人头痛的问题。再说，那些商人也太贪心了。」

总督夫人也朝着自己的哥哥瞪了一眼，然后说道：「你难道认为你外甥女的眼光很差，会找一个没脑筋的未婚夫？」

这话说的得蹊跷，好像对两边都有所偏袒，又彷佛同时刺了两边一下，不过效果很明显，一下子就化解两边的对立。

这位夫人言语中点出其中的关键——他们是亲戚。

北地的生存环境异常严苛，大半年天寒地冻，夏天又有漫长的雨季，北面是蛮族，南边有教廷。

在北地能够生存下来就不容易，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想一直保持现有的地位更加不容易，他们绝对不能像南方的贵族那样窝里斗。

在北地，越是大家族越是讲究家族内部的团结。

法罗迪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个家族能渐渐控制五个国家，正是利用亲戚间的团结，五国现在的君王都留着法罗迪家族的血液。

像哥伦安特王国的两兄弟、夏马恩王国叔叔和侄女之间斗得你死我活，反倒比较少见。

「是的，我们是亲戚。」

霍尔顿侯爵连忙说道，这也算一种道歉。

「蛮族是绝好的骑手，他们也擅长养马，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打算和他们合作。」

尼斯投桃报李，也释放出和解的信号。

只要有骑士，就会有对马的需求，这是大宗买卖，却又不像粮食生意那样利润微薄。

「听说你找到一批寒霜铲虫？」

切尔哈兰总督顺势转到这个话题上。

魔性生物的数量原本就少，繁殖力强而且性情温顺的魔性生物更少，寒霜铲虫恰恰是其中一种，任何领主都会为之动心。

「我正在想办法解决繁殖的问题。」

尼斯这样说只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对切尔哈兰总督，他绝对不可能吝啬，肯定会送一批过来，但是现在送的话，他自己就不够用了。

尼斯也有想法，他想建立一支强大的轻骑部队，女神战士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自己就要两、三千只寒霜铲虫。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魔性生物一旦离开原来的生存环境，就会渐渐退化，这些寒霜铲虫顶多繁殖五、六代，之后寿命就会大幅度缩短，个头会变小，力量会减弱，渐渐失去价值。

正因为有这样的缺陷，古往今来那些驯服魔性生物作为坐骑的军队，全都只能称雄一时，并不能长久延续下去。

「我先预定一千只寒霜铲虫，你可以在一年之后给我，不过眼前你得先给我五十只虫子，我的士兵要先训练起来。」

切尔哈兰总督说道。

听到总督说得这样急切，尼斯立刻感到有些异样，他忍不住问道：「这边也不太平？」

总督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吧？」

尼斯立刻联想到年初时对他的那一连串刺杀。

那次事件他们这边占理，所以反击的手段就显得激烈一些。

「你用不着在意，他们动手刺杀你就已经是针对我们了，如果当时我们显得软弱一些，情况只会更糟。」

切尔哈兰总督等於承认尼斯的猜测。

他让尼斯不用在意，尼斯却不能不在意，别说五十只寒霜铲虫，五百只也必须挤出来。

尼斯很无奈，但是他别无选择，转念间他想起一件事：「之前蛮族的那位王托人给我带了句话过来，里面好像有些威胁的意思，会不会……」

「有这个可能，那位蛮王看上去粗豪，其实很有心机，更别说他身边的侏儒了，那个家伙的智慧连我都有些恐惧。」

切尔哈兰总督神色凝重。

「据我所知，他已经不年轻了，难道他还有什么雄心壮志不成？而且我记得他只有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他打下再多的地盘又有什么用？」

皮埃尔侯爵嘟囔着说道。

尼斯顿时想起来，当初在那座大厅里，一大群女人争抢梅特洛和他带去的丝绸，当时他以为这些女人全都是那位蛮王的妻妾，事后才知道里面还有他的女儿。

「这很难说，那头狼虽然老了，但是牙齿还很锋利，不久之前不就清洗了第二家族吗？」

切尔哈兰总督提醒道。

尼斯被惊到了，他这才意识到那位蛮王可能真的打算有所行动。

平定内部纷争往往是对外动手的征兆，这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

对外动手的理由实在太多了，有可能是他从南方带来的财富让那位蛮王动心，也有可能是哥伦安特的王位之争和夏马恩的内乱让那位蛮王感到有可乘之机，更有可能是他主导的变革，让那位蛮王感觉到威胁，他担心领地的南边多两个强邻，所以打算先发制人。

那位蛮王要贝莉蒂带话让他去一趟罗格斯菲尔德城，可能就是一个阴谋。

如果他去了，或许就会被扣留在那里，他不去的话就是不给面子，对方可以用这个借口发动战争。

尼斯顿时头大无比。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明白，从上餐桌开始，这群人一直在试探他，刚才霍尔顿侯爵故意说的那些话绝对是一种试探，可能想看看他是否容易控制。

这一切最终都是为了逼他选边站，面对蛮王这个巨大的威胁，他能够依靠的只有眼前这群人。

一想清楚这些，尼斯反倒镇定下来。

他的性格里有一些执拗的地方，对方越是百般算计，他越是不肯就范，眼前一幕多少让他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晚餐非常丰富也很精致，味道更是不用说，不过尼斯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